缅怀！CMS公约前执秘Bradnee Chambers博士逝世两周年

　　2021年1月23日，是CMS公约前执秘Bradnee Chambers博士逝世两周年之际。谨以旧作，怀念这位伟大的自然之子。

　　当John Scanlon给我们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上个月还在通邮件！

　　我说你弄错了吧。你是说去年马尼拉期间，他太太去世的事情对吗？他说不是，就是在昨天。

　　我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本来波兰卡托维兹气候大会期间，约了见面。一切，恍如昨日。今年5·22国际生物多样性日，还想着邀请他来华一起庆祝。明年生物多样性大会就要在中国开了，他怎么先走了？

　　“是的，他真的走了。”John再次证实。声音哽咽，脸瞥向了一边。甩下一句“Excuse me”，去了洗手间。

　　我们所有人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反应过来后，赶紧打开CMS官网，一篇《Bradnee Chambers 1966-2019》赫然在目。他的生命，定格在了，猪年的开始。2019的春天尚未到来；可是我们的朋友，已经乘白鹤去了。

　　那篇文章，不像告别文章。他是那么勇敢和坚强。上次在菲律宾马尼拉，他从容地主持着缔约方大会，谁都不会料想到，他坚强的外表下是多么悲痛——他的妻子Elisa，一位和善智慧的日本女子，会议开幕之前，刚刚去世。

　　我们最初的交往，追溯到2016年夏季的时候。当时有一天，绿会同事在网上无意中发现一则信息，2015-2016年的冬季蒙古原羚大规模死亡。大概死了5300多头，CMS官网上的图片视觉刺激很强——羚羊们的尸体一车车倾倒下来，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给堆积成山的尸体消毒、掩埋，以防疫情扩散。

　　小伙伴们很震惊。迁徙物种的跨境保护问题，一直是我们的关注。世界上，有很多野生动物，周期性地可预见地穿越一个或多个国家管辖的边界，而诸如基础设施等障碍物、国界线等，给它们的规律性迁徙造成了很多困难。一位同事告诉我，往前回溯一年，我们曾研究在阿尔山市建立动物园及兴安盟与蒙古国连接处建立第一个跨境保护区的可能性。

　　同样是2016年早春，青海湖畔7只普氏原羚挂死在青海海北藏族自治州境内的草场铁丝网上。

　　这则文章，让我们了解到，原来，联合国有一个专门管理跨境迁徙物种的公约。于是国际部小伙伴们马上行动，迅速给CMS秘书处去了一个邮件。开启了后来的多番交往。

　　第一次会见，是在2016年9月份在夏威夷举办的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世界保护大会（WCC 2016）上。两人还惊讶的发现，原来都是Maurice Strong的老朋友。感谢当时参会的绿会志愿者张一罾同学拍摄下的这张照片纪念。

　　Bradnee不是一个爱慕荣誉的人，很多细节都可以体现这一点。所以当John Scanlon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马上想到看看CMS官网。当他的这张告别的照片出现在CMS官网上的时候，悲痛之余，我也很惊讶的一点，是这张相片是如此的休闲。这篇文章一定是他本人生前核过才发的。他似乎在以一种轻松的方式，跟我们告别。

　　两年多前，他到中国来的时候，刚刚下飞机却发现：自己的箱子迟到了——由于航班阴阳交错地把他的箱子搞“丢”了，所以没有跟他乘坐同一班飞机抵京。这就意味着，他只有身上这身比较休闲的衣服穿。他跟我说，这么重要的会议，穿这身衣服去开会，对中国的朋友们是很不礼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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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小伙伴们一起商量：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然后我们秘书长专门跑回家，去搜罗出四五套西服，专程送到他的酒店。不过很遗憾的是，Bradnee个子要高大一圈，穿不上。所以，那天下午我的同事春儿从机场接到他、送回到酒店之后，我们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陪他去买西服。

　　去哪儿呢？最近的就是世纪金源了。所以下午，我和Bradnee去了世纪金源商城购物。

　　那天购物结束后，我拍下了这张照片——来，Bradnee，纪念一下今天下午4小时的购物，笑一个！

　　购物归来后回到酒店，晚上他签署了一个授权文件，需要拿着这个机场才可以帮忙代为领取他迟到了一天的行李箱。

　　周晋峰给刚刚下飞机抵达酒店的Bradnee Chambers送去了一叠西装

　　那天他抵京时是中午，饥肠辘辘了。首先一起去吃个饭。共进午餐的还有王博士。

　　我问他喜欢吃什么？他告诉我很喜欢吃中餐和日本菜。因为他的太太是日本人，做得一手非常好吃的菜。

　　后来我们一起去了一家饺子店。王博士和我一起陪他吃饺子，边吃边聊很是开心。那天下午吃完饺子之后我陪他去买东西。王博士先回去了，准备第二天的会议主持。（第二天的研讨会结束之后，他对王博士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

　　特别好玩的是，当我们去买东西的时候呢，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会在哪儿呢？他使劲儿想。后来我们一起使劲儿回想，觉得应该是掉在饺子店了。

　　然后我一路小跑重新跑到四楼的那一家饺子店。说明来意之后，店里的服务员白了我一眼，从柜子里掏出一只手机问我，“是不是这个？都什么年代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也没有留意他用什么手机。我一看是个很老款的苹果，按了一下上面全都是英文，应该就是它了（后证实判断正确）。怪不得服务员小帅哥都看不上。

　　当时我就想，老外来中国，对于自身财务保管的警惕性还是偏低。不过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他是比较随意、随和的。当时我刚刚入职不久，也不太懂一个有上百个缔约国的国际公约的秘书长这个职务是个什么概念。反正我们就一直像朋友一样的聊啊，聊啊。讲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我问他在家要不要做饭啊？在联合国工作是个什么样的体验啊？以及当时《生物多样性公约》下一任掌门人可能的人选啊？等等。他耐心的一一作答。

　　第二天的研讨会在全国政协会议楼召开。很多很牛的专家都来了。那次会议有很多的内容和细节，鉴于这个之前有不少的报道，所以我这里也不先说了。

　　民间人士谈野生动物迁徙物种的保护、困境、建议。Bradnee非常仔细的做笔记。

　　这次会议，不仅有多位重量级专家、政府代表谈了很多非常有价值的内容，而且也有很多民间人士们积极建言。包括田志伟、王建民、孙康、宋克明等等，都发表了来自中国民间关于迁徙物种保护的观点和建议。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他谈到，联合国与生物多样性有关的最主要的五个国际公约。

　　Bradnee Chambers参观绿会“中华水鸟保护地·唐山”，对田志伟主任的工作啧啧称赞

　　为了让他这一趟来的不虚此行。我们给他安排了一系列的活动。包括那天中午开完会，我们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匆匆地，去下一场活动：一个绘画活动的颁奖仪式。

　　在车上，他认真准备发言稿子。一丝不苟，还问了我很多问题，怎样说妥当等等。当时我就在想：不得不说，牛人之所以牛，真有很好的习惯值得学习。最起码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那把精力高度集中起来，排除掉其他的干扰，先集中精力对付手头的那件最要紧的事情。这是值得我学习的。

　　活动的场地是在奥体鸟巢那里。鸟巢真大呀。我们三个人一起在里面找具体的地点。他们俩都是高个子，腿长我一大截。第一个长腿叔叔走着走着，就不见了。Bradnee看我气喘吁吁，放慢步子等我，结果是，不一会儿，我们俩双双迷路。

　　我两个，大眼瞪小眼，满是无奈。终于，最前面的那个长腿叔叔似乎发现了尾巴不见，返回来捡人。然后我们仨再继续往前走。

　　在鸟巢外的嘉宾签到处，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Bradnee Chambers，CMS

　　环保绘画活动上的致辞中，他向孩子们介绍为什么要保护迁徙的鸟儿。我荣幸地在身边做翻译。

　　如果我不用当翻译，一定能速记个七八不离九。可惜当时的角色不太对，我成了翻译，全神贯注忙活短期记忆去了。所以很遗憾，好多讲话内容未能记下来。

　　那个时候是2016年，不像今天，“生态文明”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词（至少在中国如此）。他的讲话很有水平，与其他人的互动也很智慧。整体印象是，他对中国的自然保护地体系、自然保护的努力，非常赞赏。他特别提到了在唐山田志伟、天津王建民两位民间保护人士那里看到中国民间保护地和志愿者的努力，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赞赏不绝。

　　我们似乎后来成了唯一去菲律宾参加CMS第十二次缔约方大会的来自中国的代表团。我们团队由Fred Dubee, 黄姝雅带队，在大会上举办的边会、展览都非常精彩。会上还推动了一个跟迁徙鸟类大鸨有关的决议。好多国家的代表都跟我们提到：感谢你们带来了中国的故事，让我们了解了中国。

　　我们在CMS COP12上搞的边会，唯一遗憾的是，原本说好的Bradnee会来参加，结果没到。当时感觉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只是隐隐约约。

　　这张照片是我们绿会的企业家摄影基金（CBCGDF ENPF）邹谦拍摄的。大会开幕式。几乎外人都不知道，当时他忍着多么大的悲痛——就在大会开幕前，他的夫人刚刚去世。

　　记得小时候学过鲁迅的一篇课文叫做《为了忘却的记忆》。一直觉得鲁迅的文风奇特，有时候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但是随着渐渐成熟，一些熟悉的人，突然哪天就去了，竟来不及道别。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进行纪念。在工作中接触到很多优秀的人，有趣的谈话，宝贵的共事经历……现在我越来越觉得有一些东西必须及时的写下来（特别是当这个是独家资料的时候），向远在天堂的朋友遥寄一份怀念和祝福。并多多少少记下一点历史，让世人对他们的了解多一个角度。

　　Bradnee给我留下的印象，一段以蔽之：一个沉静的人，一个精神世界丰富的人，一个忠诚热爱事业的人，一个热爱大自然的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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